[转帖]记忆碎片：射雕英雄传里的怅然

像一件金镂衣，悬垂又想纲举目张，今儿这位上身的主子，就叫“怅然”。
前日与铁路上的一桌子吃饭，座中有襄樊人氏，说到临近陕西，而后又说襄阳便著名许多，不曾想我旁边的兄弟接口说是那座郭靖助守的襄阳。我那一刻脑子里想到中原地理图，过了“几”字形状的黄河，骠悍的骑兵果然向南便是襄阳。郭靖的外家功夫是练出来的，练到极致了也无能为力，城破之日，散功之时。这一笔怅然，荡到射雕以外好远。
传统里有很多重“形”的理论，从中医的脉络到黄药师的花船，都让我想到这个“形”字。精神是一股，血、气、骨、皮又是一股，练武功讲究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练成了到要散功的时候，内形相于外，岂非颇似襄阳之城陷，花船之胶溶于水而后散架。郭靖尽忠国家是九级烈士，黄药师郁闷至顶是九级情圣。郭靖守不住襄阳，甘愿和光同尘；黄药师挽不回阿衡的生命，从此再没有由眼入心的人。
成吉思汗铁骑四征，创建伟业。星落那晚，帐蓬里一盏孤灯让我想起五丈原。试以大雕作比，难免想起张弓驰射下，它依然痛不可支掉下来的宿命。
欧阳克花心无限，阅女芸芸，到黄蓉这里，固然惊艳，也有药师背景，却难得摸不着、拿不下、温存不得。可毕竟还朗立，到黄蓉设计废了他一双腿，从此不能玉树临风，心底好多徒呼奈何，到后来还死在杨康手下。那双眼珠子，怕是掀开一层又一层，终究还是江湖销号的怅然。
一灯大师身前是王者，虽然偏安南隅，依然过着为我独尊的无忧生活。但他生性和这种日子有点隔阂，又有老顽童这个活宝生生添上一个心结。于是罢了，退居二线天龙寺，每念及母子二世为人的惨剧，心底也不免道一声：只是当时已惘然。

人世间的怅惘之情，每每溢于言表。黄蓉真个冰雪聪明，便不该比现世女子玲珑少了几分，纵向来看，家学放着，难说没有可资欣赏的异性前人；横向来看，江湖上从来不少青年才俊。郭靖每到笨处，黄蓉也不是没有一声叹息的，洪七公抹不过去的面子，岂非正是黄蓉那里落在眼底的一抹怅然。
浪花飞逐。洪七公索性连帮主也传给黄蓉，成就她的智慧，她的心气。乐呵呵的老叫化又怎么会想到一路打狗棒法会传给一个精灵俊俏的女孩儿，又怎么会想到君山大会上认主的唾礼会加到这个女孩儿身上。
放到老顽童身上，就连这个想不到也索性放了不想。他因人成事，欠下孽债，毕全书而不敢面对。到见得郭靖时，已是个须发全白的老顽童。他的怅然，是瑛姑绝大的怨湖漾到岸边的一缕风吹草动。比如今日，练到九阴真经第十八重时，忽而心中一动，不待掐指，便想到一些尴尬，加之岁月弥深，竟尔有些许惆怅浮上眉梢。
李萍是极有韧性的传统女性，不想家遭横祸，丧夫扶子。在书里只是开篇楔子，随手带过，却在郭靖为人处事里处处见得她的影子。孟母三迁教子，想来不过如此。忠孝之道，并不能挽回牛家村里的兵祸，也不能开释那句“世间不如意事十者常居八九”。可见道理好比健者，项上之头颅并不比病弱者保得更久好。这轱碌碌滚出七八米开外的一路血迹更是血淋淋的怅然。
完颜洪烈跋扈一时，贵为南使，终究不过为蒙古人作嫁衣裳。
王重阳与林朝英本应是神仙眷侣，却在咫尺造成天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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