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对程灵素是“吝啬残忍”的，他虽然给了她一个清雅脱俗的名字，但却不愿给她一个美丽动人的容颜，他甚至都懒得去描述程灵素的长相，“除了一双眼睛外，容貌却是平平，肌肤枯黄，脸有菜色，似乎终年吃不饱饭似的，头发也是又黄又稀，双肩如削，身材瘦小，显是穷村贫女，自幼便少了滋养。她相貌似乎已有十六七岁，身形却如是个十四五岁的幼女。”然而就是这寥寥不到一百字的描述，是如此真切地向我们展示了一种不着痕迹发自内心的美感，一种没有来由的亲切和哀愁。程灵素就像邻家大妹子一样，那么真实的站在那一畦畦的菜地里，我们几乎能看到她的衣襟上绣着的素雅的花边，她额头上沁出的密密汗珠。从此，一个伫立在晚风中，衣衫单薄娉婷如竹，瘦瘦小小的身子捧一个小小花盆，，仿佛随时会被风吹的飘起来，瑟瑟的发抖的小女孩也永远地出现在我的梦中。

然而，正如张爱玲所说：“世上没有一个女子会因为心灵美而被爱。”因此，虽然她每笑起来，便神采焕发，犹如春花初绽，虽然她的那双眼睛明亮之极，神采照人，虽然她慧质兰心，温柔体贴，至情至性，但平庸的姿色却注定了他不会对她倾心，也注定了她最终将被忽略的结局。每看到此处，我总会掩卷长叹：有着这样一双眼睛的又如何会是一个平凡的女子？然而，我只能为她叹息，为胡斐的不识人难过，同时期盼金大侠能网开一面，圆我们一个美好的梦想。

可是，爱情就是如此无奈，你爱他到生死相许，他也许感激你，却不会对你有一丝的动容，而你不爱的人，却恰恰爱你爱到心痛。虽然，她早就猜中了故事的结尾，但身陷情网，我们又有几人能够挣脱？于是，她带着那盆有着听着就让人心碎名字的“七心海棠”，跟着自己的心上人，跟着自己的心中的梦走出了洞庭湖畔白马寺的那片花丛，走向了自己逃不脱的宿命。

在爱情的面前，她是一个迟到者，在她还没出现以前，他的心中已经被那个紫色的身影填满，她只能站在外面寂寞地看着他，寂寞的心碎。其实，从一开始，她就已经知道这种爱情不会有结果。她没有漂亮的容貌去吸引自己的心上人，虽然那种超然于形体之外的纯洁心灵之美，以及那份对于爱情的执着与坚贞曾让无数的读者为之潸然泪下，但可惜的是，当年的胡斐还太年轻，还无法理解容颜易老，而一颗美好的心灵却会永远鲜妍，始终馨香扑鼻的道理。而我们又何尝不是呢？年轻的时候，我们只知道关注眼睛看到的那些美丽，却往往会忽视心灵深处最真的声音。当一颗美好的心灵在为你的默默呼唤时，有多少人能够听到，又有多少人会去关注呢？年轻的我们不懂！年轻的胡斐也不懂！

不过，她还是那么义无反顾的去爱了，爱的那么决绝，那么不求回报。因此，当胡斐为了苗人凤来求解药时，她微笑着对胡斐说道：“你若求我，我便去。”这是一种怎样含蓄委婉的相许！只一句话，她便将自己交给了胡斐，交给了自己的爱情宿命。程灵素知道胡斐喜欢的是袁紫衣，以她的聪明才智，她早就料到她和胡斐的这场爱恋，终究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是，她还是跟着胡斐一起走了，一路上照顾他，关心他，一路上和胡斐惩恶扬善，靠着聪明一次次化险为夷。她就这样一直欺骗着自己，一直睡在梦中不愿惊醒，尽情享受着为胡斐做每一件事的快乐，享受着那无需回报的奉献带来的点点喜悦，享受着明知道自己爱的人站在身边却不能对他说“我爱你”的孤寂凄凉。


只是，寂寞的灵魂太过孤独，她自始至终都和胡斐在一起，可自始至终胡斐都没有明白过她。虽然她是“毒手药王”的得意弟子，虽然她医术毒术超群，可世上又有哪一种毒药，能够斩断情丝，能够治愈孤独？真正没有解药的不是孔雀胆，不是鹤顶红，也不是号称世上毒性最强的“七心海棠”，而是那斩不断，理还乱的根根情丝。因此，纵有妙手，纵有慧心，她依然救不了胡斐的心和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