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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金庸十论[转帖]

一、武侠三剑客与唐诗三大家

在我看来,文学门类的发展就象是搭积木,越往上搭,越是摇摇欲坠,盛极难继,直至轰然倒塌。比如诗到盛唐,词至两宋,已经不给后人任何超越的可能,于是积木无可奈何地倒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大师们在把某一文学门类提升到高峰的同时也毁灭了它,他们既是集大成者,同时也是终结者。毫无疑问,过去五千年间已经出现了不少这样的终结者:诗是李杜白,词是苏辛周秦,文言短篇小说是蒲松龄,章回小说是施耐庵、罗贯中和曹雪芹。

近世武狭小说在经历了平江不肖生的鼎力开拓,王度庐、朱贞木的发扬光大,卧龙生、柳残阳、陈青云等的百家争艳后,终于造就了自己的终结者:金庸、古龙、梁羽生。金古梁三大家的绝世才华和煌煌硕果在武侠世界是无与伦比的,堪称纵横江湖的三剑客。有趣的是,武侠三剑客金古梁与唐诗三大家李杜白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或者可以说,金古梁就是武侠世界的李杜白。

先说金庸和杜甫。杜诗公认其精髓是沉郁顿挫,严谨庄肃,恰似一忠厚长者,阅尽沧桑,深沉难测。金庸之文正合其趣,从开笔的《书剑恩仇录》到收山的《鹿鼎记》,无一不是在社会与人生的宏阔背景下展开故事,或是元末明初的群雄争霸,或是辽宋夏金对峙的乱世飘摇,或是缠绕纠葛的满汉民族矛盾,或是血雨腥风的江湖门派斗争。始终站在历史和社会的高度来剖析人生和人性的矛盾,使金庸作品大气磅礴、感慨遥深。老杜是唐代乃至整个诗史兼擅各体的第一人,无论古体近体、乐府歌行,都达到了大师的水准。在武侠世界里,金庸也是一个全才,写故事天衣无缝,造人物栩栩如生,讲武功五彩缤纷,发议论高屋建瓴,举凡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医卜星象、天文地理,无一不包,无一不精。金庸和老杜都是满腹经纶的壮怀志士,一样的宗师气度、仁者胸怀。

古龙和李白不光都好酒且死于酒,在运笔的激扬跳脱上也有异曲同工之妙。李白的一面是仗剑行吟的侠客,一面是醉酒佯狂的浪子;时而“仰天大笑出门去”,时而“自称臣是酒中仙”。济世不能与避世不得的矛盾,构成了既热情明朗又阴郁苦闷的诗仙。古龙作品着力塑造的也是两种典型:一种是楚留香、陆小凤那样宽仁博爱、胸怀广阔的奇男儿,一种是谢晓峰、傅红雪那样偏执郁闷、借酒浇愁的浪荡子。这两种典型形象简直是李白诗中两种抒情主人公形象的翻版,究其原因,在于古龙和李白有着精神上的深刻契合,在昂扬和苦闷之间、在建功立业和纵酒任情之间挣扎、徘徊了一生。

象白居易一样,梁羽生也是个平和达观的儒生。白居易仕途平淡,有短期的春风得意,也有暂时的贬谪远迁,心境平和中夹杂者淡淡哀愁,所以他能一边哼着“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乡间小调,一边铺排着琵琶女和唐明皇的幽情苦绪,堪称是平正中和怨而不怒的典范。梁羽生的作品同样是平正中和的,甚至平正中和得稍有些淡而无味。他避开笔下人物的内心世界,让一切止于故事的进展,没有大喜大悲和万丈豪情,没有疯狂和歇斯底里,更没有武侠小说中常见的血腥杀戮和变态人魔。白发魔女、张丹枫、唐晓澜们就这样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地演绎着平淡的故事,连性命相搏都给人一种重放慢镜头般的舒缓感觉。这是两个温文尔雅的旧式士大夫,你不能鲁莽造次,跟他们打交道要平心静气。

三剑客已经打翻了武狭小说的积木,还会不会有不甘仰视的挑战者呢?有总是会有的,但成功的希望实在微乎其微。不然你告诉我,宋元明清,四代千年,还有哪个诗人超过了李杜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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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盖世奸雄方证大师

<p>《笑傲江湖》不仅是一部武侠小说,更是一部政治小说,金庸“通过书中一些人物,企图刻划中国三千多年来政治生活中的若干普遍现象”。书中的人物既是武林豪杰,同时又是政治人物。如果要问谁是其中最大的奸雄,答案恐怕会集中于权谋机变的任我行、阴鸷险刻的左冷禅、奸诈虚伪的岳不群。其实,少林寺方丈方证大师才是其中的佼佼者。古人说:听其言观其行,让我们看看方证大师到底干了些什么。 </p>

<p>令狐冲伤重将死之际,任盈盈将其携至少林寺,愿以自家性命换少林寺《易筋经》,以救令狐冲之伤。方证大师却不杀任盈盈,只要令狐冲投身少林,即以《易筋经》相授。任盈盈是黑木崖重要人物,且刚刚杀伤少林派多人,少林寺追之犹恐不及,为什么送上门来反而不杀?任盈盈固然有些来头,但为了她一个“邪教妖女”,就把少林寺的震寺之宝泄露于旁人,似乎也有些不划算。再说,令狐冲何德何能,值得方证大师收为关门弟子,授以无上神功?表面看起来,方证大师是脑筋出了问题,近于弱智。但是细想下去,就会发现方证大师这一招似拙实巧,妙不可言。一、任盈盈在魔教中地位甚高,统率众多江湖豪杰,杀之恐招报复,软禁之则可挟制魔教,使之对少林寺投鼠忌器。二、令狐冲已为华山派逐出门墙,将其收入少林派,既可以大扫五岳剑派脸面,又在本派内部培养了反对五岳剑派的“鹰派”人物。三、令狐冲既入少林派,《易筋经》自然不致外泄,同时令狐冲对五岳剑派武功所知甚详,对牵制五岳剑派作用非小。怎么算方证大师这笔买卖都稳赚不亏,谁说方证大师算计不周?</p>

<p>至于后来释放任盈盈,一是令狐冲率几千江湖草莽来犯,冲突起来,少林派胜之无益,败则损折必重,不如避其锋芒。况且有恒山派定闲、定逸求情在先,少林派不仅不失面子,反得慈悲宽宏之名。方证大师又做了一笔好买卖。 </p>

<p>少林寺三场比武,更是显露了方证大师的运筹帷幄之能。其实若真心为武林锄害,以当时实力对比,方证、冲虚、左冷禅等九人稳操胜券,完全有把握全歼任我行、令狐冲等四人,但是自身损折必然极重,方证、冲虚作为主力不死也要重伤。方证大师不选择性命相搏,而是和对方三战定输赢,实在是明智之举。更重要的是,放走任我行等三人,魔教内部必定闹得天翻地覆,与其以身搏虎,不如放虎归山,借刀杀人。方证大师可谓毒辣矣。你看他和任我行一战即退,含笑认输,冲虚更是剑不出手就自认失败,其实即使剑法上确实不如令狐冲,以冲虚的深厚功力,取令狐冲性命当不是难事。可笑左冷禅不识机关,和任我行拼得两败俱伤,假如当场战死,五岳剑派群龙无首,必起纷乱,方证大师不知要笑得多么灿烂呢。 </p>

<p>左冷禅谋划合并五岳剑派,自以为算无遗策。方证大师不过三言两语,即说动令狐冲前去争夺五岳剑派盟主之位。老谋深算,毕竟胜左冷禅一筹。即使没有岳不群的异军突起,左冷禅百分之百还是坐不上五岳剑派盟主宝座。而且左冷禅以为统一五岳剑派即可增强实力,有了对抗少林、武当的本钱,其实五岳剑派合并之日,即是分崩离析之时,连番内耗,六个新老掌门人两死三伤,实力反不如过去松散联盟、一派有难四派支援之时。方证大师将计就计,全然不用出手,就搅得五岳剑派鸡飞狗跳,心机之深,不啻诸葛再世。 </p>

<p>任我行夺回魔教魔教教主位置后,也是狂妄地以为可以一举踏平名门正派,千秋万载,一统江湖,却不知须放着方证不死。方证于恒山见性峰一番布置,已使魔教失尽先机,最起码可以斗成个不胜不败的局面。先前令狐冲不入少林不传《易筋经》,毫无商量余地,这时却主动传授神功,怕令狐冲不学,还假说是代风清扬所传的华山派内功。为什么令狐冲的待遇前后差别如此之大?无他,盖因以前的令狐冲不过一无名小卒,利用价值不大;现在的令狐冲,乃是任我行未来的女婿,蒙任我行亲口以魔教副教主之位相许。只要令狐冲不死,将是做好对魔教统战工作的重要棋子;令狐冲若死,魔教和正派之间再无缓冲余地、调停之人。审时度势,见机而行,方证大师可谓深得个中三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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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凡人乔峰

<p>论起金庸笔下的英雄人物,第一个要提起的就是乔峰。金庸善写英雄,至乔峰而登峰造极;金庸善写悲剧英雄,亦至乔峰而无以复加。 </p>

<p>乔峰的命运是被一把比屠龙刀还锐利的刀兜头斩成两半的。刀锋过处,乔峰无比深切地感受到了生命中不能承受之痛,顷刻间大宋人乔峰幻化为契丹人萧峰。乔峰的生命乐章,由昂扬欢快的《步步高》骤然转为凄厉沉痛的《十面埋伏》。 </p>

<p>那把刀就是乔峰之养父、丐邦前邦主汪剑通的一封亲笔信,信上记载着乔峰的离奇身世。宋人杀胡人,胡人杀宋人,中原群豪狙杀萧远山夫妇,萧远山手刃仇敌,这一切本与乔峰无关。康敏弄情,马大元殒命,男欢女爱,你争我夺,这一切又岂是乔峰之过。可是,这一切的一切最终都要乔峰去承受,命运不经意又似恶作剧般将乔峰投入了炼狱。 </p>

<p>为中原武林所抛弃的乔峰有许多可能的选择:可以遁入空门,参禅悟道,在云舒风卷、草长木落中洗净一身烦恼红尘;可以隐居大漠,牧牛放马,用温馨润泽的尘世生活消磨尽满心伤痛;可以独行江湖,豪饮狂歌,凭惊世骇俗的武功快意恩仇;可以高登庙堂,挽符行令,率大辽十万虎狼之师开疆拓土,成就成吉思汗一样的伟业丰功。只要乔峰愿意,这一切他都能做到。 </p>

<p>然而,乔峰毕竟是乔峰,他没有选择做隐者、庸人,也没有选择做英雄,他选择了做凡人。他要直面人间的苦痛和磨难,以一个凡人的方式立于天地间。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做凡人易,做英雄难。对于乔峰来说,做英雄易,做凡人难。胡汉恩仇,杀亲之痛,夭折的爱情,反目的兄弟,英雄都可以置之度外,凡人则要在剪不断理还乱中理出头绪。英雄可以生活在虚幻的荣耀和功业的神坛上,凡人则必须脚踏实地,一针一线地连缀生活的针脚。世上之难事,莫过于做凡人。 </p>

<p>“杏林事变”前的丐邦邦主乔峰无疑是个英雄,你看他纵横江湖,来去匆匆,他心里只有丐邦的事业和“南慕容,北乔峰”的名声,他抽不出时间去看看养育他的乔三槐夫妇,他顾不上考虑自己的爱情,他对国色天香的康敏、王语嫣连正眼瞧瞧的兴趣都没有。“杏林事变”后的契丹人萧峰,众叛亲离,容身无地,挣扎于世事人心的变幻反复中,什么功名、事业都成了一场大梦,他醒了,他突然发现该为自己做些什么了,他要做一个凡人了。也就是在此时,他不能自已地爱上了阿朱,或者说,阿朱恰倒好处地出现,引导着萧峰在从英雄到凡人的路上摸索前行。 </p>

<p>乔峰在雁门关外迫退辽兵,以契丹子民而鼎力助宋,以爱契丹之心而不见容于大辽。当此之时,乔峰不死而何?英雄可以只对自己的雄图霸业负责,凡人则要受自己的良心道义拷问。雁门关外轰然倒地的乔峰,以吞箭一死完成了从英雄向凡人的彻底涅磐。凡人乔峰离阿朱那么近,离爱情那么近,离我们那么近,离尘世间的一颦一笑那么近。可是,在他飘然而去的瞬间,我们触手可及却拉不住他飞向天国的灵魂。 </p>

英雄乔峰死了,凡人乔峰永远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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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冲灵情变于理不合

岳灵珊背弃令狐冲而垂青林平之,是围绕辟邪剑谱展开的一场明争暗斗的重要环节,又直接导致了令狐冲命运、感情的重大波折,冲灵情变堪称《笑傲江湖》一书的重大关目。但窃以为这一情节于理不合,实属败笔。

爱情固然神秘微妙,但总不可能凭空生灭,初发生时可能难以索解,但其实总是是有原因的,也即人们常说的: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令狐冲和岳灵珊的情变,则无论如何也找不出有力的根据。固然岳不群的暗中布置是一个原因,但那是外因,是次要因素,内因才是决定因素,爱不爱,关键还得看当事者本人,假如岳灵珊不变心,岳不群又能如何?导致岳灵珊变心的直接原因,按书中交代有二:一是陆大有等欺负了林平之,岳灵珊误以为是令狐冲唆使,以至对令狐冲不满;二是令狐冲与岳灵珊在思过崖比剑时失手将她的佩剑弹落悬崖。显而易见,这两条理由都是相当勉强的,以岳灵珊对令狐冲的长期了解,不可能相信令狐冲会如此下作;以岳灵珊江湖剑客的心性,不可能小气到比武输招即恩断义绝。

很明显,金庸自己也觉得这一节难以服众,在后文中不断找补,通过令狐冲之口说“小师妹一直就只当我是玩伴,从来不尊重我”,然则思过崖上的风雪之夜、四目交投又如何解释?说“小师妹尊崇的是师父,她的伴侣必定象师父那样沉默寡言、端方持重”,然则世上所有的老丈人和女婿都须是一个样子?简直荒唐透顶;又通过岳灵珊之口说“我对大师兄就象是亲兄妹一样”,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有朋友指出,以岳灵珊的好强性格,势必不愿笼罩在令狐冲的光芒之下,与令狐冲在一起,虽有情却压抑。以弱者身份出现的林平之,让她有了展现自己的机会。并进而指出,让自己心仪的男人仰仗、依靠,是母性的一种体现,这一点在好强的女人身上体现得更明显。因为岳灵珊的这种母性需求无法从令狐冲那里得到满足,所以自然会另请高明。

关于女人是否都想让自己心仪的男人仰仗、依靠,在下未有研究,不敢多嘴,但猜想个别女人或许如此,不见得放之四海女性皆准吧?一个强大的男人和一个不甘弱势的女人,并不存在相爱相守的根本障碍。即以岳灵珊的父母而论,便是如此。宁中则女侠何尝不争强好胜,她中意的称呼是“宁女侠”而不是“岳夫人”,但她终于还是成了岳夫人,岳不群称她创出的剑招为“无双无对,宁氏一剑”,可算是搔到痒处,马屁拍得到家。再说远一点,胡青牛和王难姑夫妇,一生都在绞尽脑汁地较量毒技,却又何尝不是恩爱深重。

当然,岳灵珊有选择的自由,除了令狐冲,没有人有权利因她的移情别恋而加以愤怒、不屑,这不是一个道德命题。我想说的是:既然冲灵情变有悖逆常理、生拉硬拽之嫌,倒不如安排岳不群逼女儿下嫁林平之,以便夺取辟邪剑谱,似乎更为合情合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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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桃谷六仙来路蹊跷

金庸笔下的江湖好汉很多都受过重伤,然后费很大的劲求医问药,一来显出江湖险恶,二来使故事易于曲折。张无忌小时候中了玄冥神掌,连当世第一名医胡青牛都说无法可医,后来练了九阳神功才算拣回一条命。苗人凤被断肠草毒瞎了双眼,靠程灵素的七心海棠得以复明。段誉给逼着吃了神农帮的断肠散,误打误撞吞下一条大红癞蛤蟆解掉了毒。想想金庸心真够黑的,他让人家受的伤,治好的希望比爱滋病也大不了多少。可是这些人受的伤都加在一起,也没有令狐冲受的伤奇怪。

令狐冲受伤的具体经过不用多说了,总之起因是给同时注入了六道真气。这六道真气的奇怪之处在于:假使别人要杀令狐冲,一掌切下去就是,犯不上毫无来由地耗费真气;要救令狐冲,须不是这个救法,这摆明了是要把他往死里整。六大高手凑在一起,拼着老命莫名其妙地往别人身上狂输真气,这样弱智的高手一个都不好找,何况半打。

但是令狐冲不受伤,就不会到处治伤,就不会遇到盈盈。怎么办呢?我猜金庸写到这里,肯定急得不行,左思右想,无计奈何,一发狠,胡乱弄个武功高超、头脑不清的六兄弟出来罢了。叫什么名堂呢?不妨就叫桃谷六仙。令狐小子身上的六道真气有了,桃谷六仙的用处也就完了,此后六人不过插科打诨,添加些许笑料而已。如果把疗伤以后的桃谷六仙从全书删掉,不仅毫无滞涩,反而显得故事情节更加紧凑。由此可以看出,桃谷六仙的出场,根本不是故事情节的自然发展,而是作者生硬拼凑的恶果,可算是《笑傲江湖》的一大败笔。当然,由于作者在后文尽力补救,给桃谷六仙安排了很多滑稽有趣的对话、行为,所以使读者不觉可厌可疑。金庸毕竟是金庸,高手啊!

还有一点可资佐证:金庸小说最重细节,有时甚至到了不厌其烦的程度,与一般粗疏草率的二三流作品迥异其趣。凡金庸作品人物,无论主角配角,身份来历无不交代得清清楚楚,惟独桃谷六仙例外,可谓横空出世,来无影兮去无踪,终《笑傲江湖》全书,未对桃谷六仙的身份来历做一句交代。金庸为什么会在这个问题上改变自己的一贯做法?答案只有一个:桃谷六仙本无来历,自然无从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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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桃谷六仙来路蹊跷

金庸笔下的江湖好汉很多都受过重伤,然后费很大的劲求医问药,一来显出江湖险恶,二来使故事易于曲折。张无忌小时候中了玄冥神掌,连当世第一名医胡青牛都说无法可医,后来练了九阳神功才算拣回一条命。苗人凤被断肠草毒瞎了双眼,靠程灵素的七心海棠得以复明。段誉给逼着吃了神农帮的断肠散,误打误撞吞下一条大红癞蛤蟆解掉了毒。想想金庸心真够黑的,他让人家受的伤,治好的希望比爱滋病也大不了多少。可是这些人受的伤都加在一起,也没有令狐冲受的伤奇怪。

令狐冲受伤的具体经过不用多说了,总之起因是给同时注入了六道真气。这六道真气的奇怪之处在于:假使别人要杀令狐冲,一掌切下去就是,犯不上毫无来由地耗费真气;要救令狐冲,须不是这个救法,这摆明了是要把他往死里整。六大高手凑在一起,拼着老命莫名其妙地往别人身上狂输真气,这样弱智的高手一个都不好找,何况半打。

但是令狐冲不受伤,就不会到处治伤,就不会遇到盈盈。怎么办呢?我猜金庸写到这里,肯定急得不行,左思右想,无计奈何,一发狠,胡乱弄个武功高超、头脑不清的六兄弟出来罢了。叫什么名堂呢?不妨就叫桃谷六仙。令狐小子身上的六道真气有了,桃谷六仙的用处也就完了,此后六人不过插科打诨,添加些许笑料而已。如果把疗伤以后的桃谷六仙从全书删掉,不仅毫无滞涩,反而显得故事情节更加紧凑。由此可以看出,桃谷六仙的出场,根本不是故事情节的自然发展,而是作者生硬拼凑的恶果,可算是《笑傲江湖》的一大败笔。当然,由于作者在后文尽力补救,给桃谷六仙安排了很多滑稽有趣的对话、行为,所以使读者不觉可厌可疑。金庸毕竟是金庸,高手啊!

还有一点可资佐证:金庸小说最重细节,有时甚至到了不厌其烦的程度,与一般粗疏草率的二三流作品迥异其趣。凡金庸作品人物,无论主角配角,身份来历无不交代得清清楚楚,惟独桃谷六仙例外,可谓横空出世,来无影兮去无踪,终《笑傲江湖》全书,未对桃谷六仙的身份来历做一句交代。金庸为什么会在这个问题上改变自己的一贯做法?答案只有一个:桃谷六仙本无来历,自然无从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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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假如任我行不死

《笑傲江湖》中任我行复出、夺回日月教教主之位后,设计要全歼恒山派,进而消灭所有名门正派。方证、冲虚、令狐冲则在恒山见性峰做好准备,要一举炸死日月教来犯之敌。写到这里,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接下来正邪双方一场大战,其惨烈不堪设想。

如果这场大战真的发生,真不知道金庸会怎么写,无论如何,令狐冲和任盈盈必有一死,即或侥幸保全性命,缔结连理显然已无可能。那样不光读者不答应,恐怕金庸自己也接受不了。于是金庸只好让任我行暴病而死,靠任盈盈即日月教主位化解了一场大战。

按金庸的意思,《笑傲江湖》是一部政治小说,那么我们有理由按现实中的政治原则来推想任我行死后的情形。政治并非简单由领袖的意志决定,而取决于社会各阶级、阶层力量的对比和撞击。高明的政治领袖善于顺应和引领历史潮流,愚下者则往往逆潮流而动,其蠢笨无异于螳臂当车,最终要被历史大潮冲得头破血流。历史潮流是不可逆转的,任何人、任何势力可以阻碍或推动它,但无法改变它的发展方向。

事实上,个别政治领袖的生死,无法从根本上改变局势发展的方向,即使日本天皇在1937年死去,日本恐怕同样会发动侵华战争;即使陈水扁现在死去,台独势力依旧会兴风作浪。历史趋势是社会诸元素互相作用的结果,一两个人的生死又有什么要紧呢?假如正邪双方斗争的根源得到消除,即使任我行健在,也无法随心所欲地开动战争机器。任我行死了,正邪之争的根源并未消除,血还是要继续流的,迟早而已。

任我行之死一节,充分暴露了金庸幼稚的政治观,他把政治领袖的作用夸大到了左右一切的地步,夸大成了决定历史发展方向的根本力量,显然是本末倒置。这里也表现出金庸作为传统文人的可爱一面,他们总是能用幻想来给残酷的现实世界涂抹亮色。

正邪双方握手言欢不是靠更换个把领导人就能实现的,令狐冲和任盈盈比翼双飞的天空也不会如此轻易就云开雾散。比较而言,《倚天屠龙记》对江湖正邪两派冲突的处理更令人信服,六大门派远征西域,光明顶一场恶战,死伤枕籍,血光弥漫,这才是历史的真实,现实的真实。当然,在《笑傲江湖》中把这个故事重新演绎一遍,犯了金庸的大忌,他对重复的拒绝已经到了敏感的程度。这对一个作家是好事,但真理再走一步就是谬误,极端排斥重复在这里付出了失实的代价。

无论如何,《笑傲江湖》这个大结局假得可以,说是败笔,应该不算过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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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丐帮的兴衰

金庸笔下的丐帮始终是江湖第一大帮,地位举足轻重;但也始终只是江湖上的重要力量,而不是象张无忌时代的明教那样领袖江湖。丐帮号称帮众数十万,势力遍及大江南北,历代人才辈出,何以始终不能称霸江湖呢?以现代管理的眼光来看,丐帮的干部选拔制度缺陷太多,由此带来种种管理问题,先天不足,以致不能称雄江湖。

首先是帮主也即最高领导选拔缺乏制度化。现任帮主指定下任帮主,帮之重器,私相授受,且不说离现代的普选制十万八千里,就是与封建时代血缘传承的皇帝制度也有很大差距。皇帝传位总有制度可依,诸如立长、立贤乃至大臣公推,不可能凭皇帝老儿一句话就定下来。清康熙皇帝几次废立太子,所遇阻力之大,几乎震动国本。而丐帮的帮主传承全凭帮主私意,加上一枝青竹棒、一套打狗棒法,与儿戏何异。一旦遇到大的变故,连权力正常交接也不可能。比如君山大会,帮主之位险些落入心怀叵测的杨康手中(《射雕英雄传》)。黄蓉的挂名帮主当得不耐烦了,随便一句话就传位给才能平庸的鲁有脚。鲁有脚身故,帮主之位又按黄蓉的意思,交给了自己的女婿耶律齐,虽说是比武竞争,但有黄蓉坐镇撑腰,哪个敢与他争(《神雕侠侣》)?汪剑通更离谱,居然把帮主传给了自己的义子乔峰(《天龙八部》)。乔峰固然德才出众,为丐帮立有七大功,但立功的机会还不是他干老子创造的?这里先就有了私意,明着把自己儿子当接班人培养。一个易容乔装的假史火龙、一个铁头疤面的游坦之能窃据帮主大位,就突出反映了丐帮在这个问题上的致命缺陷(《倚天屠龙记》、《天龙八部》)。

在帮中重要干部的任用上,丐帮同样乱七八糟,陈友谅籍籍无名之辈,一入帮就当上八袋弟子;陈友谅又介绍个宋青书来,立马又任命为六袋弟子。虽说是傀儡帮主假史火龙乱传令箭,但全帮上下无一人表示异议,可见帮众对这种制度上的混乱麻木到了何种程度。

对重要干部丐帮几乎谈不上有什么监督。黄蓉任帮主后百事不理,居然无人弹劾,也没有可用的弹劾制度(《神雕侠侣》)。陈友谅大搞非组织活动,几至无法无天,高层全部蒙在鼓里(《倚天屠龙记》)。全冠清玩弄阴谋诡计,操纵帮主废立,没有受到任何有力的制止。执法长老白世镜谋害副帮主,嫁祸于帮助乔峰,居然能够得逞(《天龙八部》)。蒙古王子霍都改名何师我,在丐帮一混多年,升至五袋弟子,直到刺杀帮主鲁有脚都未露马脚(《神雕侠侣》)。监督制度脆弱到这种程度,丐帮内部不出乱子倒奇怪了。

丐帮兴盛之时,往往是因为帮主才德超群,如洪七公、乔峰时代,同时对帮主的迷信也往往臻于极致。对丐帮来说,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沉重的悲哀。

世间万物,其事虽异,其理则同。丐帮的兴衰,今人大有必要深长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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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金庸的计划生育观念

当我们还在狠批马寅初的人口论,号召群众大生特生的时代,金庸已经在自己的小说中实行了严格的计划生育政策。鉴于金庸小说在宣传计划生育方面的突出贡献,有必要授予金庸计划生育先进工作者称号。

金庸小说的主要人物,很大一部分是独生子女,胡斐、苗若兰(《雪山飞狐》),乔峰、虚竹、慕容复(《天龙八部》),郭靖、黄蓉、杨康(《射雕英雄传》),韦小宝、阿珂(《鹿鼎记》),林平之、岳灵珊、仪琳(《笑傲江湖》),杨过、程英、陆无双、公孙绿萼(《神雕侠侣》),张无忌、周芷若、小昭、杨不悔(《倚天屠龙记》),袁承志、温青青(《碧血剑》)等等都是。

在金庸小说中,很多高级干部和社会知名人士都带头搞计划生育,如华山派掌门人岳不群、绝情谷谷主公孙止、桃花岛主黄药师、著名潜水专家韩千叶,虽然第一胎生的是女孩,但都没有要第二胎,以实际行动有力抨击了重男轻女的落后思想;著名书法家张翠山、著名企业家林震南都只生一胎,著名社会活动家慕容博家族不光做到了几代单传,还教育和影响自己的家将包不同只生一胎;神龙教教主洪安通、辟邪剑嫡派传人林平之自动放弃生育指标,林平之还和岳父岳不群一起做了男性绝育手术,在计划生育上态度异常坚决。郭靖、黄蓉虽然生了第二胎,但因夫妇双方都是独生子女,属于计划生育政策允许的。在他们的带动下,各界、各阶层群众纷纷实行计划生育,如优秀农民代表杨铁心、郭啸天,民主人士陆展元,娱乐界人士韦春花等,都只生一胎。

当然,金庸小说中也有人计划生育方面表现较差,比如桃谷六仙的父母,一生就是兄弟六个,但毕竟是少数,不影响大局。

计划生育当然是好的,但中国封建时代的观念是多子多福,“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论语》记载,司马牛因为没有兄弟还当众嚎啕痛哭,郭子仪七子八婿满床笏令多少人艳羡不已。金庸小说的时代环境就是这么个样子,出来那么多计划生育模范,总让人觉得缺乏说服力。比如张翠山、殷素素夫妇,在冰火岛刚刚成亲就怀上了张无忌,但荒岛十年,居然再无生养,须知海上荒岛,打猎捕鱼之外更有何事可做?不给张无忌生下六七个弟弟妹妹就算客气了。那么多江湖好汉,莫非生了第一胎后,都到武当山受了“虎爪绝户手”?如果是这样,武当派在三清殿外开间专科医院,十两银子治一个,必定日进斗金。

或许作者是为了行文方便,主要人物少了,人物关系简单了,头绪自然容易清楚。窃以为仅仅为了行文方便就不顾历史真实,一是在创作上对自己要求不高,二是对自己的能力不自信。以早期武侠小说的扛鼎之作《水浒传》为例,人物数量、关系都比金庸小说要复杂得多,单是梁山一百单八将里边,宋江宋清、孙立孙新、解珍解宝、蔡福蔡庆、阮氏三雄等都是亲兄弟,并没有给人眼花缭乱的感觉。相信以金庸的水平,这一点完全可以做得到。遗憾的是,金庸回避了这个问题,给我们创造了一个遍地独生子女的古代武侠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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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金庸的顽固处

对金庸笔下的神雕侠杨过,我怎么也不能发生好感,觉得这个人虽号称大侠,身上却找不出几分侠味,心胸狭窄,偏听偏信,德行不谨,不识大体。我不懂郭襄为什么那么喜欢这个人,以至为之终身郁郁,遁入空门。也许这种小女儿家的心事不需要理由吧,但毕竟道理上说不通。

综合考察金庸的作品,可以看出他在人物塑造上是有很高追求的,绝不重复。以《射雕三部曲》而论,郭靖质朴木讷而内心坚毅勇决,杨过飞扬跳脱而内心偏激脆弱,张无忌平和善良而胸无定见,可谓各具风貌。其后的令狐冲、乔峰、韦小宝,也是特色鲜明,毫不相犯。

这当然是好的,没有人物塑造,只剩下刀光剑影、男欢女爱,那是最下三滥的写手。问题是,金庸似乎从一个极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写人物处处要极而言之,往往失之于过。比如杨过,偏激就偏激到凭只言片语的所谓杀父证据,就十万火急赶赴襄阳刺杀郭靖、黄蓉,似乎教养之恩、训诲之义对他根本不起作用;跳荡就跳荡到见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就想勾搭一下,连对小小年纪的洪凌波也心存绮念;为了表现他的反叛精神,就写他和小龙女一定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师徒婚配,婚配就婚配吧,毕竟多年相依为命,也算顺理成章,但有什么必要一定要闹得沸沸扬扬惟恐天下一人不知?至于在全真教的大殿上举行婚礼,简直是无理取闹,荒唐透顶。写到这种地步,该算够偏激了吧?够我行我素了吧?

然而,金庸正是因为一心要让杨过偏激到头,结果自己在这个问题上弄了个南辕北辙:诸君试想,杨过和小龙女闹也闹了,婚也结了,可是二人何以自始至终以礼相待,竟无闺闱之欢?黄蓉在客店听壁脚,见二人一个睡床,一个睡绳,毫无亲热举动,不由大为叹服,认为二人守礼。呜呼,既然要恪守礼法,就大可不必越礼婚配,既师徒婚配,焉能无夫妇之实?

金庸既想让杨过蔑视礼教,做个彻底反礼教的闯将,又想让他遵从封建道德,在个人品质上无可挑剔。这不是自相矛盾、自打耳光吗?只能说,金庸的思想还在礼教的束缚下,远远没有得到解放。什么发乎情,止乎礼,男女授受不亲,嫂溺援之以手。呜呼,我为杨过一悲,你金庸能止乎礼,只恐血气方刚的杨过止不住。

有人或许会说,人家杨过和小龙女都是有道高士,对床笫之事毫无兴致。不然,大不然,诸位请看,小龙女被尹志平玷污时,以为是杨过所为,不是高兴得很吗?至于杨过更不用说了,凡漂亮姑娘见一个调戏一个,见花容而垂涎,睹月貌则动心,不大象是个禁欲主义者。

说到底,金庸的脑筋还是十分顽固,思想解放还很不够。这一点,跟蒲松龄比都差得太远。聊斋先生笔下的人物,为爱情可以不顾一切,敢于对来自任何方面的压力说不,甚至不在乎凡人和花妖狐魅的界限,那种摒弃一切附加条件的爱情才是真正惊世骇俗的,那种心灵与肉体都完美结合的爱情才是真正健康饱满、无拘无束的。

从蒲松龄到金庸,两百多年啊,我们的思想不但没有真正解放,反而有所倒退,其危害,就不是仅关乎一两篇文字的小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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