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还在读高中啊,还以为是在回忆你的高中。 我想当然了,因为,我的高中也有着一段友情的纠葛。 高二下,我被迫转到文科班,离开我崇拜的物理数学,我哭了三天。被妈妈先后领到理科班班主任和文科班班主任的面前,我一直没有克制自己,透过泪水我看到他们意愿得遂的笑脸,我心中充满仇恨! 这是一个什么班级!空有一副好皮囊妖精似的女学生,满嘴酸气窝囊小架的男学生,还有教得全班90%的人不及格的任课老师。能与那精英集萃的理科班相比吗?那里的老师学生都是全校拔尖的,拥有最优秀的头脑和自觉性,那里的纪律一向不需维持,那里的同学令我感到骄傲。无奈全校却仅此一个文科班,呜呼!怎堪想象被推入这一锅粥似的人群! 但父母老师及父母的同事老师的领导都只看到我的“前程”——你不适合读理,你是适合读文的。 还没进班,我已打定主意:玩给你们看!让你们知道你们选择错了,不让我读理是吗?文也休想我给你们读好!直到高中毕业,我一直认为我是为你们读书的,不是如你们所说为我自己。 一个我呵,就在天天懈怠的学业和苦苦的思念里写下那第一首悼念蓉儿阿翁的诗。 文科班到底还是文科班,有很多小诗团、诗会什么的。听说,他们的语文科代表最厉害,但是也很古怪。 这个女孩子喜欢武侠,自己还写着武侠小说。诗歌也挺多。有个冷酷的笔名。 我那第一首诗,就是给她第一个看了。 她很激动地从座位上转过身子,眼睛亮光闪烁,对我说:“不是你写的吧?” “不是我写的,呵呵。” “肯定不是你写的,看,你又不会吹箫,你也不会舞剑。” 现在想来,这样的推测太奇怪了,不过当时我也没有什么话反驳她!只是再说:“就是我写的,呵呵。” 她竟然给我回了一首诗!和着我那首写的。 而且,很贴切。真的,很贴切。 难以描述我的惊喜…… 我在她的鼓励下,开始把这一首变成一组。我请她给诗起名,她写了许多四字词汇让我挑选,其他的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这个:“孤岛遗梦”。 接下来是多么美的一段时光啊!我生命中最饱满美丽的时光,我最年轻纯洁的心,最旺盛丰富的想象,最苦的思念,最深的恨与悲哀,爱恋与痛楚……最值得骄傲的回忆。 从高二下到高三毕业高考的前些天,我脑子里全是诗、诗、诗……眼睛里全是美,心里全是思念的哀痛和成诗的喜悦。我和她课上课下组前组后诗来诗往,不亦乐乎。课上为我们递纸条的一长溜人开着玩笑向我们索要辛苦邮费,不过他们可都是好邮差,从来都不偷偷拆开看——知道全是些晦涩的小诗,我们被要烦了,商量后写上“邮资已付”。中午从家来到学校,打开文具盒,里面十有八九躺着一个小纸条。 我一直不知道,真的,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确切地说,是我与她用诗歌构筑的那个世界里,它仿佛一片海洋,我深深陷入,不知疲倦地潜水、遨游……我没有看见她的样子,我只看见这片海洋,看见无数细流的汇合,奇丽的景象令我陶醉、惊叹、欣喜…… 她是否知道,我那时,似乎是被灌了酒,晕乎中体验一个仿佛清醒的感受。 最后,啊,为什么是到了最后?一件小小的事情使我开始怀疑她并没有看懂我那些诗!难以想象与我和了那么多诗的人竟然并没有看懂我那些诗!那么我的惊叹,我的欣喜……怎么回事! 我丢开所有诗的含蓄,向她说明了一切诗的真相。先前她看懂了吗?我真的不知道,可是为什么她会和得那么贴切! 我望着她红红的眼睛,不解,无奈,……告诉她真相,我做得不对吗?还是告诉无错,但不该隐瞒?那些诗的确都是为蓉儿阿翁写的,我也曾经说过好几次,第一首时就说了。但是她没有想到,竟然全部是的,无一例外!我就这样伤害了她,她原以为,那些诗有一些是为她而写。其实真的有一首是为她而写的——《落雨的日子》,呵,她说她最喜欢的是那一首。可是我很偏激,我说,全都是为阿翁写的。不错啊,也是为阿翁写的。 怎能让珍珠耀目的光芒,再次刺伤鱼儿的眼睛。 毕业了,我们不再一起。 我一直迷惑,不知她到底有否看懂我的诗,不明白她是如何为我所伤。是啊,我不知道:我并不了解人,我只了解自己,而我,就算说是人,也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何况,我一直不是为自己所控制的,本身就迷茫。 但是离开她之后,我再也不能写出好诗了,别说一天写几首,有时好几个月才能写一首出来还不甚满意。 可以说环境、处境和人自身的改变是一个因素,但我也知道,没有和她一起作诗的那个氛围,是极大的一个因素。 最初在大学里,一个人很寂寞,很想念她。她一直渴望成为我的“知音”,可是我拒绝了。她是我的知音吗?如果琴声相和,但她却并没有懂得我的琴音? 为什么这样的事总是让我遇上?兴趣与天赋不符,待我终于在天赋里得到乐趣,这乐趣却突然成迷惑。 读大学一年了,放假回家,到爸妈朋友家吃饭,席间爸爸对朋友笑谈:幸亏当初让我转读文科……我的伤心痛恨就象久被掩埋忽被勾起,忍不下去,匆匆离席。 又过一年,有天妈妈对我说:“某某(她的朋友)说你好象不喜欢她。” 我很惊讶地说:“没有啊。” “有次人家面对面和你打招呼你都没理,弄得她以后都不敢和你说话,问我你是不是不喜欢她。” 我想了好半天,终于想起来了,原来就是那天我匆匆离席之后,在楼梯间碰到迟来的她,当时我脸上还有泪水,而且情绪很激动,所以没有停步更没有说话。 我一点也没有在意这事,我只记得自己的恨和伤心。而我的不理会竟然让妈妈的这个朋友一年后还记着。 妈妈听了也很惊讶:一年后我还对他们要我由理转文一事耿耿于怀。 后来…… 我好象说远了,回到那位高中的诗友吧。 来到这个论坛,我也一直想着她会不会看到我在这里说的、做的一切。 如果她看到,她一定很高兴,因为她和我不能共同爱阿翁是一个很大很大的遗憾,而我在这里找到了这么多和我共同爱阿翁的人。 而她呢?我始终不了解,我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又交了什么好朋友,有什么难忘的经历。 就如我在她的毕业留言上写的一样,我永远不会忘记她为我的《孤岛遗梦》和诗的殷殷情意。还是那么偏激:只是因为她为我和诗吗? 我怎么会再次犯错?其实,真的,我自己不知不觉。我一直只依自然行事。我不懂得人间平平淡淡中的深情,对自己的追求太过执着与狂热。 再经历了一轮双重挣扎之后,我不得不冥思痛想,又用了一年的时间,终于明白到一点。但是,这却令我更加绝望和无措。 人生……为什么我是一个人,又不是一个人? 看《我和僵尸有个约会》,我是那么喜欢天佑和小玲,他们彼此都不属于对方的世界,也不属于他们所在的世界,但却默默地相爱着,也爱着别人的世界。而山本一夫,自私到只爱自己的所爱,眼睛里没有全世界,只有自己和她,是无暇顾及别人的。我也象天佑,也象小玲,也象山本,但我没有天佑小玲那么积极宽容去爱世人,也没有山本那么自私专注为自己及所爱不顾他人。和天佑一样,在这个世界里,我也有我爱的朋友,只是他虽为僵尸,却仍然懂得一切人间事情,只是多了身为僵尸的感受,而我只有异样的感受,却不懂人间事情,在那里痛苦地一点一点学着。他有复生、求叔;小玲有姑婆;我有阿翁。我也遇见过不和我同类,但同样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魔怪和精灵,与他们插身而过,却留他们在心里。 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明明可以救,并且让她永生,却不能这么做。 自己何其痛苦!如果可以自杀,就能得到解脱,但是自杀无用,僵尸是不会死的。 确实不能控制爱着她,却不能与她在一起,不可能与她共同生活,因为分属不同的世界。 为了让外界不觉异样,不起疑心,为了不打扰别人的生活,扮演一个普通警察的角色却不可能做到普通。 怀念死去的妻子,却对身边爱自己的人不公平。 一生被背后的未知力量安排、控制、主宰,做不到平静,由不得自己。 |